俄罗斯《西伯利亚理发匠》电影剧本赏析三

2014-08-05 16:53:35 出处:原创 作者:总编剧 人气: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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俄罗斯《西伯利亚理发匠》电影剧本赏析三

清晨 ,当珍去教堂时 ,托尔斯泰推开了连队的营房门 ,小心翼翼地 ,像猫
似地从正在打盹的值班员身旁蹭过 ,穿行于一张张床铺之间 ,最后在波里耶
夫斯基的床边坐下。他四下里望了望便朝他的同学俯下身去。
托尔斯泰(悄声地) :伯爵 萨沙 醒醒 萨沙 !
他用手轻轻地推了推波里耶夫斯基 ,后者睁开眼睛 ,看见了身旁的安德烈。
波里耶夫斯基(吃惊地) :什么 ? 出了什么事 ?
他看见了托尔斯泰幸福的微笑。
托尔斯泰(急促地) :一切都好 ! 萨沙 ! 这就是发生的事 ,一切都好 ! 我
很幸福 ! 她爱我 ,萨沙 !
波里耶夫斯基 :你看见她了 ?
托尔斯泰 :嗯
波里耶夫斯基 :在哪儿 ?
托尔斯泰 :她来看我 ,萨沙 她自己来的 关于扇子的事她什么也
没对肚脐说。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! 为了报复 她并不想嫁给他 你
明白吗 ?
波里耶夫斯基(支着胳膊听) :嗨 ,这下子你 嗯 ,现在他可要唱了
现在他该怎么唱啊 ,请原谅
托尔斯泰 :愿上帝保佑他 ,萨沙 ! 呸 ! 爱追逐女人的老头儿
161
X 译自俄罗斯《电影剧本》杂志 1992 年第 3 期 ,1993 年第 1、2、3 期。因篇幅所限 ,
本刊对剧本译文有所删节。编者波里耶夫斯基 :那明天你唱吗 ?
托尔斯泰 :唱 ! 为了她 ,她求我了 我 ,萨沙 ,我现在什么都干 :我唱
歌、背书、拚命 ! 得到一个好职位 我就结婚 ,萨沙 ,她同意了 !
波里耶夫斯基注视着幸福的、容光焕发的朋友 ,不由得微笑起来。
波里耶夫斯基 :躺下吧 ,否则你会幸福得死去的
托尔斯泰 :哦 ,真是幸福死了 ! 伯爵 ,我幸福死了 ! 谢谢你 !
他拥抱了朋友 ,然后 ,跳到自己床上。过了一会儿 ,他钻在被子下面微笑
着说: 她可没有什么胎记 然后他把枕头盖在脸上。
歌剧《费加罗的婚礼》第一幕将近结束。莫扎特的旋律激越而轻快。费
加罗 安德烈和胖乎乎的、装腔作势又令人感动地背着双手的苏姗娜
纳扎洛夫合作得非常默契。
珍和斯托拉洛工程师坐在正厅后排 ,旁边是拉德洛夫将军。两个男人忧
心忡忡的脸与珍兴奋激动的表情形成鲜明对照。她把幸福的目光投向舞台。
中间的包厢里坐着亲王及夫人 ,还有他的侍卫官。珍幸福地和大家一起为刚
刚结束的二重唱鼓掌 ,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俯身向着将军。为了不妨碍
他们 ,工程师疯狂地为歌手们鼓掌。
珍 :我必须和您谈谈
拉德洛夫(鼓掌) :昨天我是想这么做的 但毫无结果。
珍(脸上掠过一丝微笑) :对 ,父亲对我说过您的造访 ,但我不知道 在
女朋友那儿坐久了 幕间休息时您能给我几分钟时间吗 ?
拉德洛夫 :我争取吧 但我得事先请求您的原谅 ,因为 我必须到
亲王那里去
珍 :我恰恰对此感兴趣。
他们的谈话中断。歌剧的场景又把她吸引住了。她在安德烈的咏叹调
里听到了他曾在火车里第一次为她引吭高歌时的真诚和激情
掌声又起。幕间休息。观众们都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。拉德洛夫
微微躬身致意后就急匆匆地向亲王的包厢走去。
罗伯特(俯身向着珍) :他说了什么 ?
珍 :很遗憾 ,没什么好高兴的
罗伯特 :看见了吧 ? 要知道 ,我(捕捉到珍的目光 ,立即收住话头)
礼堂里的掌声渐渐止息 ,演员们躬身谢幕后隐入幕后 ,帷幕落下。工程
162 师看了珍一眼。他立即明白现在应保持沉默 ,不要再给她提任何问题
福金上尉穿着塞尔维亚医生巴尔托洛的戏装 ,在幸福地微笑着的托尔斯
泰肩上拍了一下。
福金 :很好 ,士官生 ,非常好 !
托尔斯泰也出乎自己意料地在上尉肩上猛地一拍。
托尔斯泰(快乐地) :很好 ,大人 ! 棒极了 !
说完他就跑了 ,把莫名其妙的上尉独自一人留在那里。
工程师和珍处在兴奋地议论着的人流中。他俩沿着过道向通往主包厢
的休息室走去。
珍 :你在休息室等我一会儿 把材料给我
他忽忙把手里的那包东西递给她 ,她马上离开了。
罗伯特(悄悄地) :圣母玛丽娅啊 要么现在 ,要么永远不 !
他在胸前画十字 ,他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。
珍走进一个非常舒适的有三扇门的房间 :沿着四面墙壁摆放着沙发 ,墙
上挂着的一个个椭园形的白底镶金的镜框里都嵌着镜子 ,挂在墙壁上的烛台
上 ,点着无数支蜡烛。沙发上散坐着几位女士和先生 ,看得出 ,他们是和亲王
一起来的。从右边那扇门望去 ,可以看见小厅里的桌子已经摆好 ,两个上了
年纪的军人正围着桌子忙碌。在那扇花哨地写着包厢两个金字的门后面
可以听到说话声。第三扇门前挂着厚重的天鹅绒门帘。
没有人看见珍进来 ,因此谁也未曾注意到她。她沿着镶着镜子的墙走
着 ,四下里看了看 :一切都好吗 ? 她脸上的表情平静 ,只是那双闪闪发亮的眼
睛泄露出她的激动
观众席里有人在往主包厢这边观望。亲王一面向下看看 ,一面谈着自己
的观后感。
亲王 一位粗壮身材的伟男子 ,眼睛里含着狡诘的微笑 ,与虔敬地微
微躬着身子的拉德洛夫交谈着。
亲王 :我可不知道 ,将军 ,不知道您还有这样的才能 布景很巧妙、表
演很吸引人 ,歌唱也非常出色。
亲王夫人 :苏珊娜真是美妙至极 ! 多么有魅力地体现出女性美 ! 还有声
音 ,那声音真令人惊叹 !
亲王那浓密的大胡子间闪过一丝微笑。他拉起拉德洛夫的手 ,玩笑似地
163 问道: 请承认吧 ,将军 ! 您这是在为我们培养保卫皇室和祖国的军官 ,还是
歌剧演员 ? 嗯 ?!说完 ,才展开了他那威严而高贵的笑容。
拉德洛夫 :我荣幸地有机会请殿下确信 ,苏珊娜的射击和剑术并不比皇
家卫队的军官们逊色
拉德洛夫所说的一切使亲王感到更加可笑 ,于是他抖动着伟岸的身躯哈
哈大笑起来 ,亲王夫人也跟着他笑了 ;所有的随从 ,包括军人 ,女士们、甚至宫
廷少年侍卫们都紧随其后笑了起来。
拉德洛夫(因为成功而大汗淋淋) :殿下 ,请允许我陪您用茶并品尝我们
自己烤制的小甜面包和油炸饼 ?
亲王俯视了小巧玲珑的亲王夫人一眼 ,在她那狡诘的小脸上读到了赞许
的意思 ,便表示恩赐似地点了点头。
亲王 :好吧 ,你是这儿的主人 ,将军 ,下命令吧 !
拉德洛夫因为这威严的你字而更加汗流浃背。
后台的化装间里放着几个镶着镜子的柜子和几张桌子。苏珊娜 纳
扎洛夫坐在一张桌子前为自己补装。托尔斯泰来了。他打开一扇柜门 ,从挂
在里面的一件外衣里取出珍的扇子后便向门口走去。
他看见了目送他的纳扎洛夫 ,便忍不住地微笑着说: 亲爱的苏珊娜 ,请
准备好 ,第二幕我可要好好骂您一顿了 !
纳扎洛夫 :听我说 ,托尔斯泰 ,难道您原谅肚脐了 ?
托尔斯泰 :您啊 ,纳扎洛夫 ,还是别描眼圈儿 ,把胡子刮一刮吧 ! 接吻时
扎痛我了 (温和地) 上帝保佑他 ,德米特里 ,保佑肚脐 ,过份计较会吃苦
的 ! 我这就回来 !
他向纳扎洛夫挥挥手就往后台走。
亲王从向他行屈膝礼的珍身旁走过。他好奇地审视了她一会儿 ,点头致
意。女士们和先生们紧随其后。送走了高贵的客人以后 ,将军又过了一会儿
才向坐在沙发里的珍走去。
拉德洛夫(干巴巴地 ,说英语) :请原谅 我不知道能否做到 也许 ,
等演出结束时 ? (冷冷地看了她一眼) 殿下正等着我呢
珍(把工程师的那包材料递给他) :这样正好 给 !
拉德洛夫(警觉地) :这是什么 ?
164 珍 :这是您不久前答应转交给殿下的文件。
拉德洛夫 :什么文件(没有接文件 ,只是害怕似地看着她) ?
珍 :关于政府继续向我父亲制造机器提供资助的文件。您答应过的。
将军看了那包东西一眼 ,又把视线转向珍。
托尔斯泰从台后推开一扇门 ,进入一间堆满布景的房间。沿着一架小梯
子上去 ,在几条从天花板上直垂而下的绳索间走过 ,又上了另一架梯子 ,沿着
阴暗狭窄的走廊走到一扇挂着天鹅绒门帘的大门前。他拧了拧沉重的门把
手 ,发现门是开着的。他正要往里走 ,突然僵住了 他听到了珍的声音。
从门缝里他看见了她那被花边围着的裸露的肩头、紧束在后脑的金色的头
发、挂着闪闪发光的钻石耳环的耳垂 她就近在咫尺。她的声音听起来固
执而委屈
珍 :但 ,大人 ,您得承认 ,如果没有我的努力 ,今天的演出是不可能的。在
您那疯狂的关于扇子的行为之后 ,毕竟是我劝说了他。
拉德洛夫(瞪着眼) :我的疯狂行为 ? 这是您对我说的 ? 在那个狗崽
子的把戏之后 ?
珍 :您怎么能这么说 ? 他才 20 岁 ,一个恋爱着的男孩子 ,而您 ! 德
高望重的将军 而且 ,您还有严肃认真的意图 可是 ,能相信您吗 ? 关
于材料 ,您答应过父亲 ,给予帮助 ,材料就在这儿 ,而现在您
因为珍的这些话 ,将军的脸上和脖小品剧本子上出现了一块块红斑。
拉德洛夫(打断她) :是的 ,我曾有过严肃认真的意图 ,但是现在 在这
些事情之后 我被放在何种境地 ?
珍(愤怒得几乎尖叫起来) :哦 ,是啊 ,这是什么样的境地 ! 请允许我
请教您 ?! 一个有着浪漫情怀的男孩子 ,没有什么修养 ,几乎是个孩子 ,没有
任何背景 ,作出了一些非理智的事 ! 那么现在怎么样 ,功绩卓著的将军
便宣战了 ? 向谁宣战 ?! 这个男孩子 ,还是我 ,这个您已向她求婚的女人 ?
拉德洛夫 :那夜您就是没回家 我等着 ! 我还能作何感想 ?
珍 :啊 ,是啊 ,您必是想侮辱我 ! 那么您达到了目的 ! 您怎么就能断
定 ,我与您的这个年轻的学生之间会有什么
这时珍的话说到半截便沉默了。她的目光触到了一双在黑暗中闪闪发
亮的可怕地圆睁着的眼睛。它们在门帘后的门缝里注视着她。她双手掩脸 ,
胸腔里发出了类似呻吟的声音。
165 拉德洛夫 :您怎么啦 ? 女士 不 ,也许 ,我
珍 :请住口 !
她放下掩着脸的双手 ,又从将军的肩头望去。那儿很暗。只听见一阵匆
匆离去的脚步声。珍尖叫着向门帘那边冲过去。
珍 :我这就回来
沿着漆黑的走廊 ,珍几乎是奔跑着登上一架梯子 ,进入一间从房顶垂挂
着绳索的房子。她看见身旁有一个正在离去的身影。这是安德烈。
珍 :安德烈 !
她看见 ,他听见她的声音后便跑了。她扑过去追他。
珍 :安德烈 安德烈 ! 请停下 ,我应该向您解释。
但是他跑得更快了 ,沿着那架短梯下去便隐没在一扇门后 ,插上了锁。
珍跑到门前 ,拉了拉门 ,但没有用
珍 :安德烈 ! 请把门开开 ! 求你 ! 我会解释这一切的 ! 我没有
欺骗你 ! 求你开开门
安德烈已经打开了一扇小窗 ,侧着身子从窗口爬到了街上
珍站在那里 ,身子紧贴着锁着的门 ,竭力不让自己号淘大哭。
珍 :请你理解 ,请理解 ,生活就是这样 ! 谁也没有错 ! 但是 但是
大家在一起 ,一切都很纯洁 ,像书中写的那样 ,这种事不常有 我爱你 ,唯
一的你 ! 而这完全是另一回事 请你理解 这是工作 ! 你明
白吗 ? 这是工作 :没有爱情 ,赤裸裸的、卑鄙无耻的交易 ! 处理这种
事就应该这样 , 否则你就会发疯 ! 想想那一夜 ! 我们 ,是如此相
安德烈身着费加罗戏装沿着彼得堡的长街奔跑。几个也穿戏装的人在
后面追他。纳扎洛夫提着裙裾跑在最后。夕阳的余辉中教堂的拱顶闪着刺
眼的光。路人惊奇地看着这群狂奔着的奇怪的人 :他们有的穿着女装 ,有的
穿着无袖男上衣 ,嘴里不住地呼唤着名作家托尔斯泰
珍(仍然站在紧锁着的门前哭泣) :你可以不回答我 ,安德烈 随你的
便。但是你应该相信我 ! 否则我会死的 我一辈子都在寻找你
第二幕的铃声响了。
166 珍 :我们该去了 已经打铃了 你听到了吧 ? 嗯 ,好吧 你不愿
意 就别回答。演出结束后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(含着泪微微一笑)
安德烈躲在一处院子里的高高的木柴垛后面 ,艰难地喘息着。阿里别科
夫走进这院落拨开凉晒着的衣服 ;波里耶夫斯基往院子的后门张望。
阿里别科夫(喊叫着) :托尔斯泰 ! 安德烈 !
纳扎洛夫被穿着的裙子  绊绊地走进来。
纳扎洛夫 :托尔斯泰 发什么小孩脾气嘛 !
化好了装 ,身着巴尔托洛医生戏装的福金拽了拽一扇门的把手。
福金 :士官生托尔斯泰
波里耶夫斯基 :他没在那儿 !
他们的喊叫在石头围砌的院子里响起回声。纳扎洛夫突然像被钉牢了
似的 他看见了躲在木柴垛后面的托尔斯泰。
纳扎洛夫(喊叫) :瞧 ,他在这儿 ,先生们 !
大家都向他冲去。福金挡住了大家。他在安德烈面前收住了脚步
福金 :出了什么事 ?
托尔斯泰令人生奇地茫然地微笑着。
福金 :这算什么 ,女人的恶作剧 ? 您想让全连蒙羞 ?!
安德烈还是那样不知所措地微笑着 ,摇了摇头
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。只有亲王的包厢还空着。
乐队正在校音 ,还可以听见乐谱翻动的沙沙声。克林克里 ,这位德国乐
队指挥 ,并没有站在指挥架后面。他在后台指挥乐队。
亲王终于出现在他的包厢里。大厅里安静下来。拉德洛夫将军走到自
己的座位前。工程师斯托拉洛不安地环顾四周 还是不见珍。将军也向
她的空座位睨了一眼。罗伯特竭力想捕捉到将军的目光。
当灯光几乎全部熄灭时 ,珍飞快地从大厅的入口处进来。她弯着身子 ,
从通道走到自己的座位前。工程师惊怕地看着她。她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,只
是安慰似地碰了碰他的手 ,并匆匆看了拉德洛夫一眼。场内没有灯光 ,所以
看不出珍哭过。观众开始鼓掌要求第二幕尽快开始。克林克里走到前台。
掌声更加热烈。乐队突然奏起了前奏曲。
167 福金上尉沿着楼梯跑在最前面 ,其余的人紧跟其后 ,安德烈被簇拥在中
间。他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 ,只是双唇上还留有那奇怪微笑的阴影。大厅里
传来乐曲声。当他们出现在台上时 ,幕布已开始启动。
纳扎洛夫(惊怕地) :天啊 ! 幕布 !
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。福金抓住托尔斯泰的双肩 ,使劲摇了摇 ,直视着
他的眼睛。
福金 :托尔斯泰 ,前进 !
安德烈顺从地点了点头 ,又微笑了。福金轻轻地把他推到台上。安德烈
准确地跟上了拍节。他的嗓音纯净嘹亮。克林克里满意地点了点毛发蓬松
的头。纳扎洛夫、波里耶夫斯基和其他角色也都已走到台前。福金上尉在后
台注视着这一切。
大厅里激荡着莫扎特那极富表现力的乐章。亲王满意地和着节拍点头 ,
亲王夫人则把珠母色的望远镜举到眼前。
拉德洛夫傲气十足地望着台上 ,还不时地扭头看看珍。珍的脸上映现出
某种高贵的微笑 ,她的目光时时追随着安德烈。
他在歌唱。从台上他可以看见大厅里的一切。在右边 ,亲王那带穗的肩
章闪闪发光 ,亲王夫人的望远镜也在闪亮 ;而这里 ,好像坐着将军 ,那是他军
装的颜色 ;旁边是那件熟识的布拉吉
咏叹调的歌词在乐曲声中飘荡着。珍注视着安德烈。一支支上下摆动
的琴弓不时地隔断她的视线。
将军的军装的颜色又星星点点地在琴弓上爬行。琴手把它来回带动着。
琴弓巨大得像一把条锯。大提琴手像一个垂头丧气的工匠 ,想要锯断自己的
提琴 安德烈继续唱着 ,但他已经几乎不明事理了。他走到了前台。克林
克里惊异地抬起眉毛 ,并用眼睛示意安德烈在台上站错了位置。所有台上的
人都把目光投向费加罗 ,而他则继续疯狂地念着自己的台词 ,经过乐池 ,掀翻
了谱架和椅子 ,走到大厅里。
大厅里有人喊叫了一声。音乐戛然而止。所有台上的人都去追赶
安德烈。福金上尉跨过台上的脚灯走下来。但已经晚了 安德烈夺过大
提琴手的琴弓 ,挥舞着 ,去抽打 得半死的拉德洛夫的脖子。
在一片难以置信的喧哗中可以听见珍绝望的喊叫
168 珍 :安德烈 ! 不 ! 安德烈 !
但他已经不知自己是何人了。他疯狂地挥舞着折断了的琴弓。
在哨子吹响的刹那间亲王已从包厢消失。观众狂喊着惊惶失措地向出
口处跑去。福金上尉已经扭住了疯狂反抗着的安德烈 ,纳扎洛夫提着裙子跑
来帮忙 ,波里耶夫斯基跳跃着跨过几排座位。
波里耶夫斯基(失去理智地一路喊) :安德烈 ! 安德烈 !
将军护着脖子、瞪着双眼、毫无意义地嚎叫。
珍也想往安德烈那边挤 ,但惊惶地向出口处拥挤的人流把她带得越来越
远 ,还可以听见她的声音
珍 :为什么 ?! 为什么 ? 安德烈 !
波里耶夫斯基和其余的人终于将托尔斯泰按倒。只看见在一排排座位
间的通道上 ,安德烈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和那可怕的凝固了的微笑。托尔斯
泰困难地发出喘息声。警察的哨子声仍在某处响着。波里耶夫斯基竭尽全
力压住安德烈。托尔斯泰突然变得软弱无力 ,安静下来了。他向波里耶夫斯
基抬起那双隐现着奇异的微笑着的眼睛 ,认错似地舔了舔嘴唇。
波里耶夫斯基拥抱着他 ,尽力克制自己不哭出来说: 你都干了些什么 ,
托尔斯泰 ! 我亲爱的 ,你干了些什么啊 !
珍的声音 :亲爱的孩子 , 以前我已经给你写过 ,那条横在是与非
之间的界线是多么纤细 ,甚至可以说是不存在的。我们的幸福是多么不可
靠 ,而认为自己是命运主人的人又是多么盲目和幼稚 而人只不过是某个
驿站的一介差役 ,如果不意识到这一点 ,那就是一种可悲的迷失
就在那位士官生在剧院里的疯狂举动发生之后 ,一系列事件以令人头晕
目旋的速度发展 而托尔斯泰自被捕之日起就始终保持沉默 ,拒绝辩护 ,
并且同样一言不发地在对他的判决书上签字 ,断然否认了关于这一事件之所
以发生的某些推测
拉德洛夫将军穿着军装 ,脖子上缠着绷带。他满脸通红 ,被所发生
的事情搞得怒不可遏。珍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。
拉德洛夫 : 您怎么能 ,女士 您把我当成什么人啦 ? 我毕竟是男
爵、将军、贵族
169 珍(打断他) :那么您没签字 ?
拉德洛夫(粗粗地喘了口气 ,更加愤怒地发作起来) :当然 当然
签字了 ! (摇晃了一下我们熟悉的那个纸包) 就在这儿 ! 您怎么 不
明白吗 ? (又晃了晃那个纸包 ,又沉重地叹了口气) 归根结底 ,(咄咄逼人
地) :您 您 您毁了我对您的感情 !
珍(轻轻叫了一声) :爸爸 !
拉德洛夫猛地一颤 ,语无伦次地放低了声音
拉德洛夫 :您这么喊叫干什么 ? 我都签字了 ! 瞧(拿起那个纸包) !
就在这一刹那工程师斯托拉洛飞快地走了进来。一进门他就急促地向
拉德洛夫扫了一眼 ,然后便把目光投向珍 ,企图对境况作出评估。
珍 :一切都好 ,爸爸 !
她公事公办地接过纸包 ,把它转交给父亲。罗伯特忙乱着打开纸包 ,眼
光飞快地在几页纸上扫过 ,兴高采烈地喊叫着扑向将军
罗伯特 :我亲爱的 !
拉德洛夫(退到窗前) :别靠近我 !
罗伯特 :大人 ! 我知道您会信守诺言 哦 ,多么幸福 ! (激动不已
地吻着那个纸包) 圣母玛丽娅 ! 期待了这么久 ! 我无法用言语表达
他把大家扫视了一遍后 ,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,突然停止了长篇大论。
罗伯特 :您用茶吗 ? 哦 ,珍 ,你怎么不请大人坐啊 ?
珍(悄声地) :爸爸 ,你走吧
罗伯特(不好意思) :嗯 ?! 哦 是的是的 ! 天啊 ,多么幸福 !
他拿着那个令他得意无比的纸包向门口走去。门刚在他身后关上 ,就传
来了他的歌声。客厅里一阵沉默。将军站在窗前 ,珍则注视着他 ,注视着他
那扎着绷带的脖子。
珍(同情地) :我希望 这 不很严重
拉德洛夫 :我不认为您真为此担心 ,好心的女士
珍 :不 ,为什么 ,大人(温和地微笑) 我很看重您的仁慈和博爱 总
之 ,我有愧于您 ,有愧于那个男孩 甚至我和您 都有些过错
拉德洛夫愤怒地叹了口气 ,想要打断她 ,但她继续说: 不 我请求您 !
我们不要争论 但是 ,难道这 这件事 不 ,我明白 这很可怕 !
但是 ,总之 ,请您回忆一下 ,在考场上他是多么出色 ,这是您自己说的 !
170 如果开除他 ,将是很可怕的 原谅他吧 ,大人 ,请帮助他
拉德洛夫 :那么 ,您又作何设想 ,女士 ?! 宣布他是疯子 ? 或者做出什么
事也没发生的姿态 ?
珍(和缓地) :我怎么能施教于您呢 ,大人 ? 惩罚当然需要 ,必须 只是
别开除他 ! 他是独子 ,我请求您 您是善良的 ! 我坚信他已经为自己
的所作所为后悔了 ! 而您 ,作为真正的基督徒 ,应该慈悲为怀 我知
道 ,您不会长时间地生气 甚至现在 ,我觉得 ,您已经准备微笑了
她最后那句话听起来娇媚而意味深长。将军察觉到这种语调 ,便审视般
地盯着珍 ,揣摩着自己是否正确地理解了她。他犹疑了一会儿 ,似乎要作出
什么决定。随后他向珍迈进一步 ,突然激动地拉住她的手。她脸上带着凝固
的笑容 ,但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。
拉德洛夫(热烈地) :珍 ! 请听我说 ! 还不算晚 ! 我准备原谅一
切 ! 忘记一切 ! 只要您一句话。毕竟我配得上 珍
他把她拥向自己 ,想要吻她 ,但她笑着仰起了头。
珍 :上帝啊 ,您在干什么 ,将军 ?
拉德洛夫(又想吻她) :珍
珍 :会有人进来的
拉德洛夫 :没有任何人进来
珍 :那儿 那儿 父亲
拉德洛夫(继续进攻) :他现在顾不上我们 !
珍 :柯普诺夫先生在那儿
拉德洛夫 :什么柯普诺夫 ?! 见鬼 ! 珍 ,求您了
他想要使劲拥抱她。珍用双手把他挡在胸前 ,竭力想挣脱他的怀抱。
珍 :您发疯了 ,将军 !
拉德洛夫 :是的 ! 是的 ! 是的 ! 疯了 ,疯了 ! 珍 ! 完全疯了
珍 :放开我 ,我请求您 ! 请醒醒吧 ! 我不能 ! 不 ,不 ,求您了 ! 我很
拉德洛夫 :嗯 ! 难道我就这么老 ,而且没教养 ? 难道这个神经不正常的
士官生 ,这个小子 ,比我好 ? 我会为您做一切 把门锁上 !
他喘着粗气 ,在她的脸上盖满了吻。突然他抓住脖子尖叫了一声。
拉德洛夫(说俄语) :嗨 ! 你怎么 ?!
171 珍闪到一边。一张桌子横在他俩中间。
拉德洛夫(说英语) :你 你 你以为你是谁 ?
他狂怒地看着她 ,但她却平静地注视着他 ,并且打断了他的话
珍 :不必了 白费劲 ,将军 用来形容我的词语并不存在 您有
权向我要求任何事 但不是现在 ,我请求您 现在 我不能 (伤
心地微微一笑) 我自己也不相信这一点
拉德洛夫(委屈地) :您会为此而遗憾 ,女士
珍 :我已经遗憾了 ,大人 但是(无力地耸了耸肩 ,又微笑了一下)
她从客厅到地下车库去找罗伯特。当她进来时 ,罗伯特正坐在桌旁看材
料。那架尚未完成的机器在昏暗中闪光。
看见了珍 ,罗伯特很快地站了起来。他容光焕发。
罗伯特 :我的好姑娘 ! 你甚至难以想像 他走了 ?! 感谢上帝。
哦 ,珍 ,这是什么样的工作 ! 多么了不起的工作啊 ! 请你原谅我(开始吻
她的双手) 我是头老驴 ! 我简直绝望了 ,请你理解我 ! 我已厌倦了
争斗 ! (似乎想起了什么 ,从桌上拿起一张纸) 对 这是你的支票 ! 给迪克
的我自己另寄 ! 你想什么时候走 ?
珍(漠然地看着支票) :这太多了。
罗伯特(高兴地) :我认为 ,这样的工作更值钱 ,珍 你满意吗 ?
珍(无精打采地微微一笑) :谢谢。
罗伯特 :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?
珍 :不知道 需要考虑考虑
罗伯特(关心地) :是啊 ,是啊 但是这多么可怕 ! 当时 ,当那个男
孩子扑过去时 ,在剧院里 ,我想 ,我的心脏都停止了蹦跳
珍(无精打采地纠正) :跳动
罗伯特 :嗯 ?! 什么 ? 哦 ,对 ,当然 ,心脏停止了跳动 ,谢谢 可怕
的国家 ,什么也弄不懂 ! 你想想 ,如果他把他杀死了 ! 天啊 ,那会怎
么样 ! 一切都得从头来过 那谁来给我们的文件签字 ?
珍(想要弄明白) :谁杀谁了 ?
罗伯特 :就是 那个 士官生
珍 :杀谁 ?
172 罗伯特 :就是亲王啊 ! 你能想像吗 ? 谁在我们的文件上签字 !
(突然打住话头 ,双眼瞪着珍悄声地) 难道 这也是你策划的 ? 天啊 !
为了 为了(像往常那样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)
珍 :你在说些什么 ? 爸 爸 ?! 这关亲王什么事 ? 你从哪儿听来这奇谈
怪论 ?
罗伯特 :什么从哪儿 ? 你怎么 ? 没看报 ? 报上登着呢 柯普诺夫
(朝门口喊了一声 ,随后起身向她走去) !
然而珍已经猛地站起来跑出门 ,沿着楼梯冲向柯普诺夫的办公室。退伍
军人柯普诺夫坐在桌旁 ,戴着眼镜 ,正摆弄着一个计算机。像往常一样 ,他已
经喝了酒并稍有醉意。
珍 :您在哪儿看到关于暗杀的文章 ?! 这是什么奇谈怪论 ?! 这不是真
的 ,对吗 ?!
柯普诺夫 :至少是这样写的(拿起桌上的一张《呼声报》)
珍(迫不及待地) :在哪儿 ?
柯普诺夫打开报纸 ,找到了那一段 ,念给她听
柯普诺夫: 5 月 20 日 ,在由亚历山大军校的士官生和军官联合排演的
莫扎特的《费加罗的婚礼》的演出中 ,曾经发生了企图刺杀亲王阿历克赛亚
历山大洛维奇的事件。扮演费加罗一角的罪犯士官生托尔斯泰冲进亲王的
包厢并危及他的生命。恐怖行为的受害者是军校的首长、男爵拉德洛夫中
将。他站起来挡住罪犯的路。前士官生托尔斯泰承认了罪行并在所有对他
的起诉书上签了字
柯普诺夫放下报纸 ,注视着珍。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珍 :什么暗杀 ?! 亲王与此有什么相干 ?! 我什么也不明白 但是这不
可能 还有他 他自己 ?! 这下完了。哦 ,天啊 ,为什么 ?
柯普诺夫推了推眼镜 ,温和而平静地说: 亲爱的珍 当然 ,如果您确
实叫珍 我赞赏您的才华和您的敏锐 ,但是 ,无论是谁 ,无论在我们之
前还是之后 ,都无法预料一个恋爱着的俄罗斯男孩子会做出些什么
他移开目光 ,开始修理那个计算机。她抓起报纸跑出去
拉德洛夫身着家常便装和带红色镶条的将军裤 ,脚蹬便鞋 ,斜躺在椅子
里。门外响起了喧闹声和交谈声。门敞开了。他的老仆人那张吓坏了的脸
173 出现在门口。老仆人还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被人推开了。珍手里拿着那张
报纸飞也似地冲进书房。
珍(在门口) :请原谅我 ,大人 ! 但是您的仆人们不说英语 ,因此我只
能用手势解释我是谁
拉德洛夫不知所措地敞着上衣站了起来
拉德洛夫(说英语) :是啊 ,我承认 ,没料到会 再见到您 ,女士 我
能为您做些什么 ? (对仆人) 出去 ! 嗯 ,妈妈在家吗 ?
老仆(害怕地) :在家 她能在哪儿 ?
拉德洛夫 :去吧
门刚刚在老仆人的身后关上 ,珍就猛地把报纸扔在桌上。
珍(几乎难以控制) :这无耻的东西是谁写的 ? 这是谎言 ! 什么谋
杀 ?! 那么 ,看来是您救了亲王的命 ? 为什么 ? 就从那根琴弓下救的 ?! 将
军 ,请您敬畏上帝吧 !
拉德洛夫 :女士 ,我没有在报上写短讯 ! 再说 ,请原谅 ,我不明白 ,您还想
向我要什么 ?
珍(失去自制) :真理 ! 只要真理 ! 要您说出真相 !
他带着明显的讥讽的表情飞快地睨了珍一眼。他几乎可以完全模仿她
的语调
拉德洛夫 :这是什么样的真理 ,女士 ? 亲王所说的就是真理 ! 无论如何 ,
对于我是这样的 ,我是军人 ,女士 ! 无论他说什么 ,对于我 ,就是真理 ! 而他
说了这个
他举着报纸在空中晃了晃又把它扔在桌上。他的神情庄重 ,但仍无法掩
饰委屈和痛苦。
拉德洛夫 :女士 ,您对我不怀好感 您当然希望这个小伙子把我给杀
了(触摸着脖子上的绷带)
珍(辛辣讽刺地打断他) : 天啊 ! 大人 ,因为被一支琴弓的击伤而丧
命 ? 对于统帅 ,这是壮美的死亡 ! 简直是亚历山大
拉德洛夫(怒不可遏) :哪个亚历山大 ?
珍 :当然是马克东斯基  ! 那么 ,您愿意说出真相 ?
他沉默着。
珍 :太好了 ! 那么我来说出这个真相 !
174 拉德洛夫(冷笑了一下) :是吗 ? 有意思 ! 真有趣 !
他走到窗前 ,随后又走到亲王的画像前 ,回身向着珍接着说
拉德洛夫 :您 ,女士 ,准备说出什么样的这个真相 ? 说出您污辱了
我对您的感情 ? 是您迫使亲王在您所需要的文件上签字 ? 还是您把这个可
怜的人、这个士官生托尔斯泰 ,拽进你们的勾当 ,并且最终把他毁了 ?!
珍 :我 ?!
拉德洛夫 :是的 ,是的 ,您 ,亲爱的 ,恰恰是您 ! 您毁了他 ! 是谁往他
脑袋里灌输这些爱情的废话 ? 是谁使他几乎神经错乱 ! 本来就是一名
士官生 ,研究筑城学 ,可以在土库曼某地当一名军官 而您想把他变成什
么样的人 ?!
珍 :这是谎言 ! 他 他纯洁 ,真诚 勇敢 他令人惊叹
他 我
拉德洛夫(打断她) :嗯 ,是啊 是啊 我理解您 ! 您得到了想要的
一切 ,获得了必须的一切 ,而现在则想到了良心 ! 想要让良心也变得纯洁 ?
他笑了。突然他改变了语气 ,变得很友好而信任地说
拉德洛夫 :请您听我说 说实话 ,您干嘛这么操心劳神 ? 您为什么 ?
您也许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被安排好的 ! 您想把所有的一切都赢了 ?! 这是
没有的事 ! 总会有人牺牲 今天不是我和您 上帝保佑 ! 事情就
是这样 ! 也有可能是另一种样子 偶然性
珍(突然用俄语) :谁相信偶然性 谁就不信上帝 !
拉德洛夫(赞赏地点了点头) :那还用说 ! 这就是说 ,全都是上帝的意志。
您啊 ,女士 ,生上帝的气是罪过的 如果这个故事没有这样的转折 (指
了指报纸 ,冷冷一笑) 您就得不到任何亲王的签字 不明白吗 ? 亲王因为
我的忠诚才答应了这个请求
珍(泪流满面) :但是 ,您明白 ,在这之后就会对他起诉 ?! 您明白吗 ?!
拉德洛夫冷眼看着她 ,平静地说: 那是他自己的错 在这种时候 ,女
士 ! 今天他可以用琴弓打将军 ,明天就可以用炸弹炸沙皇 !
珍(震惊万分) :难道在这个国家里人的生命一文不值 ?
拉德洛夫(庄重地) :这要看什么样的生命 ,女士 ! 谁的生命 !
她向神情严肃的将军看了一眼 ,好像突然做出了什么决定 ,开始快速低
语起来。
175 珍 :将军 ! 请原谅我 ! 我是个坏女孩 ,我错了 ! 我可以为您做
您要我做的一切 ,任何时候都行 ! 您想在这儿 ,就现在 ,立刻 可以 ! 只是
请把门关上 !
拉德洛夫(害怕地) :您在做什么 ? 您疯了 ! 我妈妈在家呐 !
珍想把布拉吉的纽扣解开。他向她扑去。
拉德洛夫 :您别这样 ! 妈妈可能会进来 !
珍 :您妈妈怎么啦 ,可怜吗 ? 她已经一百岁了 !
拉德洛夫 :您不了解我妈妈
珍注视着他那年会小品剧本张惊怕的脸。后来 ,她累了 ,绝望地说了声: 大人 !
他看着她 ,微笑着 ,毫不掩饰地纠正她: 尊敬的大人 !
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。
拉德洛夫 :从今天起 ,女士 这是任命 !
他用两个手指夹起一张印着国徽的委认状。心满意足地看了一遍上面
的文字 ,总结道: 亲王是一位非常高尚的人
珍(绝望地看着将军) :您最好喝一杯 ,尊敬的大人(走出书房)
珍沿着彼得保罗要塞 ①那用厚重的石块砌成的围墙往前走。涅瓦河上
吹来的清新的春风弄乱了她的头发。她停下脚步 ,环顾四周。站在要塞旁 ,
珍显得那么渺小。要塞使人窒息。她走到一个小窗口前敲了几下。过了一
会儿 ,小窗开了 ,出现了一张疲倦的战士的脸。看守睡眼朦胧地看着她。
看守(说俄语) :您想干嘛 ,女士 ?
珍(说英语) :您好 我想见一个人 请原谅 您会讲英语吗 ?
看守没有回答她。他扭头向着昏暗处喊了一声: 大人 !
朦胧中有人回答
军官 :那儿有什么事 ,格洛霍夫 ?
看守 :我不明白 不说我们的话
176
① 彼得保罗要塞位于俄罗斯圣彼得堡勒扎亚奇岛上 ,1703 年 5 月 16 日由彼得
一世奠基。从 18 世纪 30 年代起 ,该岛成为制度特别严厉的政治监狱。先后监禁过十
二月党人、彼得舍夫斯基分子。19 世纪 60 年代社会运动参加者、民粹派、民意党人、社
会民主党人。译者过了一会儿 ,窗口格洛霍夫的脸消失了。代之而来的是另一张脸。那人
戴着军便帽。他打量着珍 ,礼貌地问: 有何吩咐 ,女士
珍 :您会说英语 ?
军官不知为何冷笑了一下说: 学过
珍因为这句英语而高兴得灿烂一笑。她急忙说明情况
珍 :您知道吗 军官先生 ,在这儿 士官生 因为错误 托尔
斯泰 报上写的不对 ,是谎言 他 ,也许会这样说 ,但这不是真的 ,他没
有错 你明白吗 ? 总之 ,这是一个冗长的故事 知道吗 ,他 ,也许 ,根本
没听见我的话 ,我向他解释了一切 亲王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? 哦 ,
请您自己判断一下 要知道 ,这很可笑 :用琴弓 ! 我深信 ,他是因为我
才这样做的
军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。学校里学过的英语他已经忘记了许多 ,然而 ,
这儿的工作使他理解人们一般会说些什么。从珍向他诉说的话中 ,他听懂了
大约一半 ,但猜到了她激动的话语中的意思。
珍 : 也许 ,当然 ,我错了 (哈哈大笑起来) 也许您知道 ,女人常常
容易出错 但是这件事 ,我几乎确信无疑 请听我说 我看得出
您是一位善良的人 ! 请行行好吧 我可以付钱 我必须见到他 一
定要见 ! 要向他解释一切 ! 我可以付钱 ,多少都行
她突然住口了。暂短的停顿。涅瓦河上清新的风向她扑来 ,弄乱了她的
头发。军官审视着她那激动的脸庞 ,哀求的目光 ,以及随风飞扬的头发。他
的脸上神情尊重而专注。突然他问: 您是他的什么人 姐妹 ?
珍 :不是
军官 :妻子 ?
珍 :我 ? 不是
军官 :那么 ,难道是未婚妻 ?
珍 :您明白吗
军官(制止她) :总之 ,您是他的什么人 ?
她被这个问题噎住了 ,并且突然明白 ,无论是对于这位军官 ,还是对于安
德烈 ,她什么人也不是。总之 ,她对于所有的人来说 谁也不是。
军官等她回答 ,但等不到 于是他招呼一个翘鼻子的战士。
看守(说俄语) :大人 ,她想干什么 ?
177 军官(注视着珍的背影 ,说俄语) :一个好女人
看守(迫不及待地) :那她想干什么呀 ?
军官脸上敬重的表情被明显的忧郁替代了。
军官 :我没弄明白 见鬼 ,都忘了
看守 :忘了什么 ,大人 ?
军官(忧伤地) :一切 ! 一切都忘了 ! 你以为 ,我们在看守什么
人吗 ?
看守 :可不是吗 ,大人
军官(打断他) :唉 ,格洛霍夫 我们自己也关在这里 无限期地 ,上
帝原谅我们
珍几次拽响了门铃 ,但没有人回答。她敲敲门 ,又推推门。看来门没锁
上 ,她便走了进来。
她四下观望着 ,就在此刻杜尼亚莎哭着出现了。看见了珍 ,她猛地抽泣
了一声便消失在走廊深处。从二楼的客厅传来了说话声。珍犹疑了一下便
沿着吱吱作响的楼梯登上二楼。
客厅里有两个人在交谈 :一位是美丽的体态丰满的女人 ,她的照片挂满
了整个房间 这是安德烈的母亲 ;另一位是她的朋友 ,家里叫他尼柯里亚 ,
这是一个高个子男子 ,身着常礼服 ,脚蹬擦得锃亮的靴子。母亲神经质地在
房间里来回踱步 ,而他则坐在桌旁的椅子里 ,粘涩的目光紧随着她。
突然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珍。因为猝不及防 ,她甚至颤抖了一下。然后
她问尼柯里亚。
安德烈的母亲(说俄语) :上帝啊 ,这是谁 ?
珍(说英语) :你们好
尼柯里亚(说俄语) :也许 ,这是她
安德烈的母亲(说俄语) :我的上帝啊 ,这是什么 ? 她想干嘛 ? 她为
什么到这儿来 ,到这所房子里 在这个时刻
珍(向前跨了一步 ,打断她的话 ,说英语) :您能原谅我吗 ,我不会说俄语 ?
我叫珍
尼柯里亚(说英语) :请原谅 ,您怎么
珍 :门开着 我拉了铃
178 安德烈的母亲(说英语) :我是说 :您为什么到这里来 出了这件事之
后 ? 瞧 ,尼柯里亚 (看也不看珍 ,转过身对他说) 瞧 ,尼柯里亚 ! 这些
女人们 ! 淫荡、酗酒、为所欲为 ! 她们毁了他的父亲 ! 跟一个
可以当他母亲的人躺在床上 ! 在哪儿 ? 在我家里 ! 在此之后还能等待什么 ?
如果你 ,尼柯里亚 ,能够听到拉德洛夫关于她都说了些什么就好了 ? 他是个
非常善良、圣洁的人 哦 哦 ! 您为什么沉默不语 ? (昂起头 ,转身面对
珍) 您想要我们怎么样 ,女士 ? 您还想要我们什么 好像 叫珍吧 ? 您
夺走了我的一切 最后的
珍(小心翼翼地) :我理解您的处境 ,夫人 ,请您原谅我 但是我不能不
到您这儿来 我是来说 ,安德烈没有错 ,报上写的一切都是谎言 不是
真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刺杀未遂的事
尼柯里亚(打断她) :但他自己承认了 !
珍 :我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无法解释这一切 但是 ,他不想这
件事触及到其他人 您明白吗 审查了 ,又审议了 你们明白我吗 ?
他在保护我 !
安德烈的母亲(猛地打断她) :哦 ,现在我明白了 ,他为什么拒绝见我 ,他
的母亲 !
珍(热切地劝说) :您瞧 ! 哦 ,您不应该生他的气 ! 他并不是不想见您 ,他
爱您 ,我知道 ,他是多么爱您。他对我说过 但是现在他处在这种境地 ,所
安德烈的母亲(怒不可遏地制止她) :天啊 ! 多么可怕 ! 多么无耻 !
您是什么人 ,竟对一个不幸的母亲说这些 ? 您是什么人 ?
珍注视着她 ,神经质地吸了口气 ,低声地、苦涩地回答 : 我 谁也不
是 ,夫人 ! 我确实谁也不是 ! 您甚至难以想像 ,我是多么地 谁也不
是 ! 而且我什么也不能做 ! 根本没有人肯听我说 ! 但是您 您 是母
亲 ! 您应该听 ! 也许 ,您需要用钱 ,我有
安德烈的母亲(打断她) :您做的事情还嫌少吗 ? 您还想侮辱我 ?
尼柯里亚 :但是 ,娜塔丽 也许 ,确实
安德烈的母亲(愤怒地打断他 ,说俄语) :请别插嘴。尼柯里亚 ! 这是什
么风度 ! 天啊 ! (带着哭声) 你们大家 ! 是的 ,大家都想杀了我 ! 难
道一个几近成年的男人竟没有灵魂和良心 ,为母亲想一想 ! 我为他付出
179 了一切 :专业、剧院 ,为他牺牲了有利可图的婚姻
尼柯里亚不再反驳她 ,只是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认同。
安德烈的母亲 : 而他 ,几乎已经是军官了 ,只想着自己 ! 就像他
的父亲 ,可以跳到冰上去救一个喝醉了的车夫 ,却把抱着儿子在车站等他的
妻子给忘了 ! 哦 ,天啊 ! 这一切行为 ,整个生活 ,一切的一切 ,都有意为
难我 ,与我作对
尼柯里亚(说俄语) :别激动 ,亲爱的 我去拿些酒来
安德烈的母亲 :请坐着吧 ! 还有您 ,您 ,尼柯里亚 ,也是如此 ! 在一
些琐碎小事上 ! 多少年了 ,您还是没记住 ,我不能忍受男人穿着靴子踩在镶
木地板上 !
尼柯里亚 :但是 ,娜塔丽 ! 我的便鞋不见了 我本想再去买一双 ,
但您是看见的 我不能把您留下
珍忍受不了他俩的相互争吵 ,便打断了他的话。
珍(说英语) :夫人 ! 请原谅我插话 我理解您的处境
安德烈的母亲(说英语) :上帝啊 ,您还在这儿 ?
珍 :是的 但我不知道怎么办 请您理解 ,事情成了这样 现在 ,
也许 ,在整个世界上 ,只有两个人是安德烈需要的 这就是您和我 ! 您是
母亲 而我 谁也不是 ! 您是正确的 ,但是
安德烈的母亲(挖苦地) :看来 ,您确实想和我分享我的儿子 ,我的讨人喜
欢的女人 我孕育了他 ,在心坎下 ,在痛苦中生下了他 而您 ? 您为他
做了什么 ,要与我分享他 ? 引诱他 ,让他去犯罪 ! 只有从未做过母亲的人才
会作出如此残酷的决断 !
珍 :您说得对 ,夫人 ! 我从未做过母亲 ,而且永远也不能做了 !
但是 我曾做过女儿 ! 我也曾有过母亲 ,而她从未了解我 ,正如您从
未了解自己的儿子
安德烈的母亲 :但是我 !
珍(打断她) : 对于我的母亲和您这样的人来说 ,孩子不是人 不
是有灵魂 ,会害怕 ,会委屈 ,最终会爱的人 而是再现你们的虚荣心的一些
碎片 ! 给她打上蝴蝶结 ,在星期天展示给客人们看 ! 我的小女儿
画图画得棒极了我的小男孩的听力绝对好 !吻过就赶紧走开 :到
自己的生活中去 ,去享受虚荣 ! 连头也不回 ! 您哪怕有一次看到孩
180 子注视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的情景 ? 您哪怕有一次回头往门缝里看看 ?
安德烈的母亲(双手掩面 ,委曲痛苦地) :上帝啊 ! 别说了 请别说了 !
珍(热泪盈眶 ,欲罢不能) : 而后来 当你们的孩子 ,无助的、被您
抛弃的孩子 ,赤裸裸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卑鄙龌龊行为时 ,有人伤害了他 ,你
们就开始喊叫 ,说是你们受到了洗劫 ! 或者 ,如果他们长大成人后并不像你
们虚荣的幻想中的人 ,你们就开始随便怪罪于人 ,只是不怪自己。
珍看着哭泣着的母亲 ,突然沉默不语。不知所措的尼柯里亚用一双颤抖
的双手忽而把上衣钮扣解开 ,忽而又系上。珍向墙那边扫了一眼 ,又看了看
写字台上镜框里安德烈的照片。照片上的他还是个孩子 ,和这个站在桌旁哭
泣的女人在一起。一股对她的怜悯之情灼痛了珍的心。
珍慢慢地向门口走去 ,在门旁她轻声说: 请给您的沙皇写信吧 ! 我
求您了 ! 安德烈是这么爱他 ,这么相信他 信任他 请原谅
她轻轻地关上了身后的门。
庆典正热火朝天 ,被鲜花和彩旗装点的机器旁围满了各色人等 :记者们 ,
还有带着笨重相机的摄影师们。工程师神采亦亦 ,容光焕发。他忽而给客人
们斟上香槟 ,忽而给人让座 ,忽而又挥动着双手向人们解释他的伟大的机器
将如何工作。客人们看着地图和图纸 ,触摸着机器 ,微笑着。不远处的墙也
有一支小乐队在演奏。
在楼上的书房里 ,珍忧郁地观察着纵情欢娱的场面。身着燕尾服和雪白
的礼服胸衣的退伍军人柯普诺夫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跟前。
柯普诺夫 :您站在这儿做什么 ,珍 ?
她颤抖了一下 ,但并不因柯普诺夫的出现而惊奇。
珍 :看看
柯普诺夫 :想要点儿香槟吗 ? 您父亲 ,依我看 ,想用香槟酒来发动他的机
器 他买了多少啊 ! 想喝吗 ?!
珍 :不 ,谢谢
她猛地向柯普诺夫转过身 ,冲动地说: 他确实签字了 都签了 ! 我不
明白 ,为什么 ! 拒绝见母亲 他们不让我见他 这里的事我什么也
不明白 请给我解释一下
柯普诺夫(伤感地微微一笑) :别这么看着我 ,珍 我很为您的士官生
181 遗憾
珍 :但是 ,请听我说 ! 这甚至是愚蠢的 本来他可以成为一个天
才 ,一个聪明的、勇敢的军官 ,爱国者 难道你们 ,你们的俄罗斯不需要这
样的人 ? 总之 ,为什么要掀起这场闹剧 ! 如果算计一下 ,这样做只会赔本 !
柯普诺夫 :依您看 ,应该怎么办 ?
珍 :说出真相 :解释清楚 ,这样做是愚蠢的、这是误会 ! 嗯 ,惩罚他 甚
至开除 但这不是一次刺杀行动啊 这 这 简直
她已无法挑选字眼。柯普诺夫问她: 那么虚荣心呢 ,珍 ? 拿这个我们时
代的闹剧 虚荣心 ,怎么办 什么更合算 ? 您瞧 :是保自己这个吓坏了
的亲王的微不足道的生命 ,还是捍卫生命受到威协的国家领导人 ?!是被琴
弓划伤的 ,羞于在公众前露面的将军 ,还是阻挡杀手的英雄?!
珍 :是啊 ,公众 ! 那儿有许多人 他们都看见的 !
柯普诺夫(哈哈大笑) :公众 那么您说 ,什么更有意思 :在家中叙述那
场歌剧因为一个男孩子的胡闹而中断 ,还是亲眼目睹刺杀亲王的未遂事件 ?!
就在这儿 ,在您眼前 ,冒着生命危险 ! 嗯 ? 再说 ,亲王会耻笑将军 ,而将
军也会轻视亲王 ,而公众则会耻笑并鄙视他们俩 ;有时候 ,珍 ,有时候他们之
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去破坏这个由虚荣心组成的圈套 ! (停顿) 要知道 ,不作任
何冒险就成为英雄 ,这是多么诱人啊 ! 这机会一生也许只有一次 ,珍 !
他往高脚酒杯里斟了一杯香槟递给珍 ,又斟了一杯给自己 ,继续他的言
柯普诺夫 :还有 ! 结果如何 :拉德洛夫即将成为宫庭官员
珍 :我觉得他已经当上了
柯普诺夫 :瞧见了吧 ,多么迅速 ! 沙皇可以再颁一道旨意 亲王
将更居高位 怎么样 ? 难道这一切抵不上一个不知名的士官生的命运 ?
这就是数学 ,亲爱的珍 ,您很不会算计
珍 :但是我 ! 我没和他们在一起 ! 我知道一切 ! 我可以写出
来 ,甚至可以在国外发表
柯普诺夫 :彼得大帝之后 ,珍 ,俄罗斯的制度被外国咒骂得愈多 ,在国内
改变得就愈少。
珍 :可是 ,要知道 ,真相毕竟是存在的啊 ? 确实存在 ! 它在哪儿 ?
柯普诺夫 :真相曾经有过 ! 真相 这就是您的士官生和他所发生
182 的事情 ,还有为什么他会发生这些事 ! 再有他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也将是
真相 ! 还会有许多这样的士官生将为别人的虚荣心而牺牲自己的纯洁和高
尚的一切 ! 哦 ,许多许多 为什么在俄罗斯没有人明白 ,人不是手段 ,而是
目的(他的双眼蒙上了泪小品剧本大全水。他有些难堪地很快喝了一口酒) 请原谅老
酒鬼的自私 我什么也没有 如果我还有什么 ,珍 ,我会毫不迟疑献出
一切 ,站在这个不幸的 ,天使般纯洁的士官生的位置上 (又喝了一口酒)
他并没有怀疑自己 ,多年以后 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仍会留下对潇洒豁达的
青年时代的记忆 (泪水在他布满皱纹的衰老的脸颊上流淌 ,他坐了下来)
唉 ,珍 生活过去了 过去了
珍坐到退伍军人身旁 ,把他拥向自己 ,吻了吻他泪水涟涟的脸。
一辆马车停在我们熟悉的大街上。波里耶夫斯基快速下了车 ,跑上台
阶。工程师家里灯火辉煌 ,可以听见音乐和客人们的交谈声。台阶前的小路
上停着一排车辆。
波里耶夫斯基拉了拉门铃。仆人来开门。
波里耶夫斯基 :女士在家吗
他还没来得及问话 ,兴高采烈的工程师端着一杯香槟出现在仆人身后。
罗伯特 :谁来了 ?
他立刻看见了穿着校服的波里耶夫斯基 ,但是与这所学校有关的一切都
不讨罗伯特的喜欢。
罗伯特 :啊 ,是您啊 ? 有何贵干 ?
波里耶夫斯基 :晚上好 ! 我想谈一谈 珍小姐在家吗 ?
罗伯特(皱起眉) :她现在很忙
罗伯特似乎认为谈话已经结束 ,便想转身回到房间去。
波里耶夫斯基 :我明白 请原谅 ,但请转告她 ,学校里一片混乱 明
天我们将被送往军营 当然不是这件事。这不重要 ,重要的是另一件事。
我们事先也不知道 今天将押解一批犯人起程
罗伯特不明白这位激动的士官生在说些什么。
波里耶夫斯基 :安德烈将被带走 托尔斯泰 半小时以后 可能
来不及了 请转告
罗伯特 :哦 哦 好吧。请回吧 我这就转告
183 他目送波里耶夫斯基跑向马车。上尉福金和其他几个士官生正在车里
等他。罗伯特关上了门。
回到客人们中间的罗伯特的脸上的表情仍然兴高采烈。大家都聚集在
机器旁。摄影师摆弄着那架巨大的相机作最后的准备。
罗伯特立刻发现珍不在人群中。
罗伯特(喊叫) :珍 ! 珍 ! 柯普诺夫 ! 柯普诺夫先生 ! 快到这儿
珍和柯普诺夫一起下来了。工程师跑到他们面前 ,挽着珍的手 ,把她带
到机器前。
珍 :我听到铃声 谁来过了 ?
罗伯特 :哦 不 ,不 是来找我的 (做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手势)
这些 图纸 绘图员
他们站到大家中间。
摄影师 :请准备好 ,先生们
大家都做出严肃的神情 ,认为这样的表情应该留在相片上。
火车站的月台上岗哨林立。战士的身后是一群喧闹激动的送行的人。
月台上聚集着一群穿灰色囚服的人 ,他们将被押解流放。镣铐声、喊叫声、哭
声。10 节装有铁栅栏小窗的车厢已经停在铁轨上待发。
我们的士官生们挤过部队的封锁在那一团灰色中寻找犯人托尔斯泰。
但是根本不可能认出他 ,再说有的人已经被送进了车厢 ,人群蠕动了。士官
生们喊叫着托尔斯泰的名子 ,用胳膊挤搡着拥挤的人们 ,想要找到他。安德
烈的母亲和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也在这里。她带着哭声问道: 但是 ,尼柯
里亚 ! 我什么也看不见 ! 我不明白 将军 还有亲王 他
们答应过 真的 ,这里根本没有安德烈 他甚至没有见我
尼柯里亚想保护她不受四面八方拥挤的人群的推搡 ,但是无济于事。
尼柯里亚 :别激动 ,娜塔丽 ! 我求您 上帝啊 ,那么多人 ! 我的鞋
好像掉了
几乎所有的犯人都已经被赶进车厢。可以听见响亮的命令声。士官生
们挤到月台尽头仍未找到托尔斯泰 ,他们只得往回走。人群中的大呼小叫、
孩子们的哭声、火车头的汽笛声和车站的钟声此起彼伏、混成一片。汽笛长
184 鸣。车轮启动 火车出发了。
这时 ,绝望的纳扎洛夫想出了一个表示自己存在的法子 :他唱起了莫扎
特歌剧中苏姗娜的咏叹调。他的声音在人群中 ,在月台上飘荡 ,听起来奇怪
又刺耳 :在这个可怕的、悲剧性的情境中听到莫扎特的温柔、飘逸的音乐。
火车慢慢地驶出月台 ,人群嚎叫着
突然 ,在某节车厢的深处 ,费加罗的咏叹调冲破喊叫声和车轮滚动的隆
隆声 ,传到了士官生们的耳中。这就是那支咏叹调 ,不久前也曾在这个火车
站上响起 ,它曾是另一种幸福和未来的符号和象征。
士官生们(齐声唱) : 你啊 ,爱情的小蝴蝶 ,再也不能轻盈地飞翔
火车加速了 ,但莫扎特的旋律仍然荡漾着没有停顿 ,它像一根联结同伴
友情的丝线延绵不断
轻盈温柔的费加罗的咏叹调仍然回荡着。在一艘大驳船的底舱里犯人
们紧挨着挤在那里。
托尔斯泰和所有在这里的人一样 ,几乎快热死了。他已经精疲力尽 ,甚
至没有力气赶苍蝇。
他把剃了阴阳头的脸贴在隔离他们的网状物上 ,漠然地注视着从眼前掠
过的河岸、流水、和轮船。那轮船的烟囱冒着烟雾 ,拖着驳船缓缓地行驶在宽
阔平静的河面上
费加罗的咏叹调荡漾着。犯人们在林中拔涉。
一名身上打着烙印的苦役犯首先看见了什么。他叹了口气
苦役犯 :嗯 瞧 ,界标 完了 :俄罗斯到此为止 !
安德烈往前方看了一眼 ,但是 ,秋雨   ,他什么也看不见。
一名犯人 :怎么回事 ?
苦役犯 :俄罗斯到此为此 ! 现在西伯利亚开始了 应该了解 ,老
爷 茶 ,学过的
他们很快就走到了界标前。一边是欧洲的洲徽 ,彼尔姆省 ;另一边是亚
洲的洲徽 ,托博尔斯克省。谁也不敢跨越这条边界 ,因为它对于他们中的许
多人来说 ,意味着与祖国永远分离。
一名士官 :得了 ,就这样 别了 !
托尔斯泰弯下腰 ,抓起一把土 ,在掌心揉搓着 ,端祥了一会儿 ,把它放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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